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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折 25-28

看前文,请点击tag "NANA夭折"

 

25

 

Nana, 人最终都是孤独的,无论怎样紧紧的依偎也无法融为一体。想要什么人完全属于自己是不可能的,这道理我很早就懂。所以尽管当初说一句“跟我走”本来可以很帅,我却忍住了并没有那么做,还以为自己这是学会了为别人付出。现在想来,我有什么权利去责怪泰的口是心非,我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我不记得那天是怎么离开酒吧的了,只知道本来停掉的阵雨又下了起来,越下越大,害得我渐渐看不清路面,低着头走在人行道上撞到了路人,结果还是对方到了歉。

 

“等一下,你不会是TrapNest的……”被我撞到女人瞪大了眼睛。

 

三个为避雨而飞跑的中学生从人行道上穿梭而过,我顺势拐进路边小巷,躲过了一场没来由的骚动。原来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丧失了那种想走在哪里就走在哪里的自由,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大概真是太复杂了。

 

Nana, 你有试过一个人走在雨中一直一直走的感觉吗?尤其是在那些地图上找不到的、连路灯都没有的错综复杂的小巷中。外面的街道人流涌动,五光十色,这里却是一片寂静。那些地方平时在太阳底下令人视而不见,但在夜晚就会向蜘蛛网一样向四处张开,与黑夜一起吞噬被遗弃的灵魂。那天晚上我可能是突然间犯了傻,想知道如果一直一直这么走下去,到底要走多久才会遇到死路。

 

“喂,那边那个,别急着走路,借个火啊。”恍恍惚惚中,阴影中好像有人喊我。

 

我低头不理,但是胳膊被一把拉住了。

 

“在找什么东西吧。我有你要的。”那人说。

 

雨点好像是断了线的钢针,顺着棒球帽的帽檐滴落到我的脸上,刺得我生生痛。我的身体此刻已经太不听话,但我的听力似乎还是正常的。

 

“骗人的吧。你,你会有我要的?”我发现自己居然在笑。真的很好笑,因为我要的什么人都不能给我。

 

“有啊。要不要试试看?”

 

在一个一盏路灯都亮不起来的小巷里,在一片雨点噼噼啪啪打击矮平房屋顶的单调声音中,有人站在阴影里,为我点燃了一点猩红色的火。我没有办法不去凝视那点光芒。

 

大麻的味道好像带着苦味的甘草。我感到原先冷掉的四肢又重新找回了暖意,几分钟的焦虑,片刻后逐渐化为虚无的平静。烦恼突然间变得好轻,轻得可以被裹起来,然后缓缓上升到空中,好像Layla在歌里唱的那只气球。

 

我在雨中逗留了很久,全身都湿透了,皮衣紧紧地贴着衬衫和皮肤,仿佛一旦被脱下来就会连着我的皮一起被剥掉。我手里捏着电话却不知道要打给谁,快捷键里一号是泰,二号就是小竹。

 

“小竹,雨下得好大,我没地方去。你好像还没有把新房子的钥匙给我吧,真不负责任。”

 

“小竹,我把钱用光了,没钱叫出租车,你来接我吧。”

 

“小竹,你怎么不接手机?放着TrapNest的吉他手不管了吗?”

 

“小竹,该死的!我要抄你的鱿鱼!”

 

“小竹……对不起啦。来接我吧。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小竹,快不行了啊,吉他手阵亡也没关系吗?”

 

Nana, 我真不走运,那天晚上小竹开完会以后把手机忘在了会议室。虽然我留了那么多条留言,但是在早晨上班前他重新取回手机的时候,里面的所有消息都已经被删除了。很晚才离开公司的成田听到了会议室里不停响着的铃声,他最后在路边找到了我。过度吸食大麻让我一度兴奋,只是过后什么幸福感也没有留下。

 

Nana, 在生平第一次挨了泰的拳头以后,我顺着市区街道那些不为人知的窄小角落一路走着,最后确确实实找到了一条死路。这不能怪任何人,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初衷。

 

知道为什么到后来我总是说我想杀掉你吗?因为尽管我懂得人生来孤独的道理,却还是禁不住口是心非地产生强烈的占有欲。对你也好,对泰也一样。是成田教会了我怎样去满足那样的欲念。在毁灭的同时,将其彻底占为己有。

 

 

26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四周的窗帘紧闭,光线幽暗,围绕着一股浓郁的熏香味。我第一眼看见的是对面墙上的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无论是尺寸还是显眼的位置都让人无法将其忽略。照片上的人留着Elvis Presley的发型,穿着华丽的立领西装和带亮片的紧身裤,俨然一副摇滚天王的模样。

 

我努力回想前夜发生的一切,发现挨了泰那一拳头之后的所有记忆都很模糊,虽然隐约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却完全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房间里的弥漫的香味对恢复清醒也没有任何帮助,我翻了一个身坐起来,惊讶地发现自己几乎是裸体的。

 

房里面的响动很快引起了什么人的注意,他的脚步声停留在房门外,没有冒然进屋。

 

“莲,如果已经醒了的话,可以让我进来吗?”

 

我认出了Cookie Music社长成田充的声音,乍听仿佛是慵懒和玩世不恭的,但暗地里却有种让人惧怕的威慑力。

 

“嗯,请您进来,社长先生。”

 

他推开了房门,斜斜地靠在门边注视着我。因为此刻他与那副巨大的照片几乎是以相同的姿势并排站着,我这才发现原来照片上的人正是二十年前的他。

 

“莲,我不是告诉过你,没人在的时候叫我成田就好。”他说。

 

有可能仅仅是因为此刻我衣冠不整,也有可能更多是因为我回忆不起昨晚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完全的忐忑不安之中,他那种语气不禁让我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厌恶感。

 

“怎么了,不好意思吗?”他笑了,“跟我不用见外。既然你是我最重要的商品,偶尔尽一下保护人的义务我并不介意。”

 

“社长,昨晚——”我欲言又止。

 

“昨晚发生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他收起了笑容。“不过你也不能逃避应有的制裁,另外在这之前,你得老实告诉我到底是谁打了你。”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成田信步走来靠近床边,伸手在我左侧脸颊上轻轻一触,我立刻感到有轻微的刺痛,原来我的脸又擦破了皮,想来应该是泰右手拇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造成的。

 

“打你的人应该是面对着你的。”成田皱着眉头,“他看见你是谁了,对不对?”

 

“社长,昨天的事,请你制裁我一个人。”我有些慌乱地低着头说,“TrapNest其他成员对此完全不知情。这是真的。”

 

“别转移话题,莲,打你的人认出你了吗?”他冷冷地追问,“还是你一点也不记得?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我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虽然昨夜我大概让他看到了自己最为狼狈的一面,此时此刻,我却并不打算在他的目光下退缩。

 

“社长,昨天晚上确实是我错了,我接受一切惩罚。但我知道打我那个人是谁,也可以用性命担保他绝对不会出卖我。”我的口气很确定。

 

他与我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放弃了坚持。

 

“就再相信你一次好了。不过,你可真不让我省心。”

 

“真的很对不起。”我低头郑重道歉,“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他在床沿上坐下来,伸手到床头,从我的香烟盒子里取出一根来,好像是有人把衣服拿去干洗时顺手掏出来放在那里的。

 

“莲,你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吧?”他在床头柜上的一根点燃着的熏香蜡烛上点了火。原来熏得我头昏脑胀的正是那个东西。

 

“无论对TrapNest 或者对Cookie Music来说,你明白自己意味着什么吗?”他背对着我,把我的香烟夹在手指间。“虽然我身上作为商人的那一部分头脑确切地知道TrapNest能够一夜成名,靠的应该是那个一天到晚惹我发火的、自以为是的长头发男人。或者应该说乐队、唱片公司、乃至经纪公司百分之九十的工作都是那个该死的家伙在做。不过——”他顿了一顿,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对面墙上的那张照片,“我的另外一部分,作为音乐人的那一部分,却更为清楚地明白,如果不是那剩下的百分之十,乐队和唱片公司就根本无法存在。”

 

我默默地坐着,一语不发。

 

“莲,好像编曲、制作、发行这种事,都是专业音乐最重要的组成部分。Takumi大概是我所见过最有才华的音乐人之一。我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信念在为乐队付出,但他确实做得非常出色。然而这些事情毕竟只是技术方面的,不论专业与否,有一样东西,即使抱着再大的信念也没有用。莲,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缓缓把自己的双手从床沿上收回来,以一种保护性的姿势轻轻握着。

 

“乐队真正的生命源泉,是在你身上,莲。”成田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没有你,Takumi即使满腹才情也无处可放。或者你的创作跟信念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你只是单纯这么做了,因为你天生就会。你不知道这对普通人来说有多难,对职业音乐界来说有多珍贵。其实,远在音乐成为商品之前它就是这样存在的,虽然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你却还是保留了那样的最为纯粹的方式。”

 

“我听说——”我突然打断了成田的话,这让他小小吃了一惊,不由得侧过头来看着我。

 

“我听说,像我这样的人,没有办法一辈子这么写下去,这是真的吧?”我问成田。我的声音很低,但至少语气听起来还算镇静。

 

成田又吸了一口我的香烟,与我一起陷入沉默。

 

“也许你说的对。”他隔了一会儿才回答,“不过这并没有关系。莲,只要你在一天,或者说,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会尽我所能让你的才能发挥到最大限度。这样一来即使生命短暂,你也永远不会被人忘记。”

 

说完他终于放下了那半支烟,“不要抽这一盒了,莲。都淋湿了,全是昨天晚上的雨水的味道。”

 

Nana, 被毁灭的人首先是自我毁灭。听说过这种话吧。有一刹那,我认为成田对我的理解远远超过了其他人。即使我知道相信他是错的,我还是说服自己相信。因为唯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希望。

 

本章注解:

ElvisPresley:猫王

另:关于成田充的声音,请参考其声优,著名的速水奖先生,虽然在动画版里只有寥寥数语。

 

27

 

成田让我留在他家里休息,说傍晚的时候会开车送我去新公寓。不知道他在公司替我编了什么借口,小竹整整一天都没有打电话来烦我。干洗的衣服送到了,标签上的价格吓坏人,我正担心自己钱包已经空掉,洗衣店的人却说账已经结清。我猜想成田专用的这家洗衣店大概只做名人生意,因为送衣服的人显然认得我却故意装作不认得,一副老练事故地替明星遮羞掩丑的专业态度。

 

香烟被扔进废纸篓,皮衣被重新上光保养,昨夜的痕迹就这么清洗掉了——还真是方便。如此说来,若不是泰在我脸上留下了那一拳头,我本来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成田的公寓非常豪华,但是待得时间一长免不了头晕目眩。我明白他在睡房里放薰香是为了遮掩大麻的气味,但是除此之外也有些别的东西不对劲。不知道是出于自恋还是对过去的怀念,他在家里摆放了太多自己的照片,每走几步都可以看到一张,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起先我看了觉得很好笑,后来却渐渐地开始有点悲凉。

 

再过十年,谁也不能保证我这双手还能继续弹;再过十年,谁也不会知道我的脑海里是否只剩下一片空白;再过十年,TrapNest这个名字也许只是一颗漂亮的流星,留在早已不做追星族的普通中年人记忆里,被看成少年时代不切实际的梦。成田是对的,摇滚乐的世界唯有此时此刻。

 

就这样吧。如Layla所说,既然故乡的海滩上再也没有人在等候,不如索性把生命就这么交出来,至少可以在凡人的记忆中留点痕迹。等他们老了,不做梦了,有一天坐在那里醉醺醺地喝着酒,或者会突然想起往昔,想起一个脖子上带着锁的、虚张声势的家伙,曾经怎样把灵魂里的野性全都弹在手指尖上。

 

Nana, 世界上有一种人可以因为绝望而才情迸发,那种人就是摇滚乐手。我也很惊讶自己到底为何突然如此思潮滚滚,也许真的是隔夜的大麻对我产生了作用。当成田天黑以后回来的时候,他发现我坐在他家的沙发上睡着了,面前的茶几上堆放了满满一叠乐谱,其中就有我后来在707室弹给你听的那首《黑泪》,还有TrapNest在Trigger Tour 前出的最后一张单曲A Little Pain。

 

我想,成田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相信,只要不停给我毒品,我就能写出最好的音乐。

 

《黑泪》之所以没能在TrapNest的任何专辑里出现,是因为它后来被Takumi否决了。他说低音和弦用得太多,不适合Layla的声线。跟我不同,Takumi此生只有一个歌姬。这件事我倒一点都不介意,Nana。因为我一直认为这首歌应该由你来唱, 即使在第二代的Blast, 它只能被你当作一首练习曲。

 

我一直在想,泰到底为什么没有把你来看TriggerTour 的事告诉我。也许这跟他起初不陪你一起来东京的理由是一样的。他想让我们自己看到自己到底有多离不开对方……但是,Nana, 夹在你我之间的他,真的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清醒吗?

 

那天夜里,我第一次跨上了新公寓的台阶,却在硕大的落地玻璃门前可以望见海的走廊里停下了脚步。我看见泰一个人蓦然的站在那里,颀长的身体被背后海面倒影中的彩光勾勒出一个落寞的影。他身上的西装是半湿的,既然他并不是摇滚明星,自然没有人会替他打理这些琐碎事。

 

就像那日在河堤上一样,我不知道他等我等了多久。

 

我想开口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是没办法一下子就轻描淡写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于是我呆呆地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先做出反应。

 

半晌,他默默地伸出一只手,把我的脸掰过一边,仔细审视我脸颊上的伤痕。

 

“对不起。”我突然说。

 

“挨打的人反而跟动手的人道歉吗?”他墨镜下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好像应该是我的台词。”

 

“不,是我要说对不起。”我坚持。

 

他默默地收住笑容,放开了我。“那我不跟你抢。”他说,“我从来都不跟你抢。并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我根本就抢不过你。”

 

“对不起。”我又说。

 

“真是啰嗦。台词归你了也不用一再重复。”他说。

 

“第一个对不起,是为了我打你的那看不见的一拳;第二个对不起,是为了Nana。”我认真地说。

 

他隔着墨镜凝视了我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微微苦笑。

 

“说的也是啊。”他说,“那家伙就跟你一样我行我素,一样不好管。全都是被你宠坏的。”

 

“那要不要再打一拳,用我来出气?”我问。

 

“还是打鼓比较顺手。说起来,这好像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动手。”他皱着眉头说。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在关键的时候动手,也是做领队的责任。”我说着,一把拉住他,转身去开门。

 

“去粘你们家领队, 我得去赶火车了。”他厌烦地说着,试图挣脱我。

 

“粘他会被他踢断腿的。”我说,“但你应该去换身衣服,光头。”

 

“你有吗?这地方明明还是空的吧……”

 

“据说事务所的人赶着一天内把所有的东西都运到了。”我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钥匙。

 

“在我面前摆什么明星架子。”

 

“妒嫉我?那你也出道啊。”

 

泰去浴室里换衣服的时候,我想从他湿掉的西装口袋里找Black Stone来抽。我的烟盒已经扔在成田家里,没来得及买新的。我伸手在他上衣口袋里乱掏了一阵,结果发现烟早就被他抽完了,只有他的火车票掉了出来。

 

回程日期是当天,但时间是早上。而且票子已经被打过了,光头果然是为了我跳下了火车。

 

Nana, 你要承认,我们俩个都欠光头很多。夹在我们中间他到底受了多少折磨,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但是当初我为你向他道歉的时候确确实实是真心的。并不是说你给他添了多少麻烦,而是我不该把他置于那样进退两难的境地,让他总是脱不了身。Nana, 我想,如果不是我们两人后来都有所觉悟的话,他恐怕,会被我们折磨到死吧。

 

本章注解:

 

《黑泪》:Nana动画版片尾曲之一,由在动画版代言Blast的Anna Tsuchiya主唱。此歌在剧情中唯一一次出现是在Blast首张单曲发放前的集训期间。但Blast首张单曲是Lucy,并未收录《黑泪》

 

A LittlePain: Nana动画版片尾曲和插曲,由在动画版代言TrapNest的Olivia Lufkin主唱,根据动画版,此歌发行于TrapNest的全国循环演唱会Trigger Tour期间

 

28

 

2001年新年伊始,TrapNest团员和Cookie Music一起投入了Trigger Tour的紧张筹备。工作从早到晚都排得满满的,全体合宿,有的时候甚至不眠不休。

 

直树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排七”这种扑克牌游戏,心血来潮地提议团员在排练与录音等待的间隙用这种方法消磨时间。Takumi对此并没有反对,与其说他认为这能培养团员之间的感情和默契程度,倒不如说他觉得用这种方式提神倒也不坏。后来这项娱乐就逐渐变成了TrapNest的默认活动,就像在Blast我们的默认活动是麻将一样。

 

Layla和我打得比较好,可能是这种游戏比较适合我们这样天生一根筋的人,不过赢得最多的那一个却一直都是我。演唱会曲目确定的那天晚上,尽管录了一整天的音,我们还是忍不住在合宿的旅店套间里打了起来,Layla乘机说起她不甘心《黑泪》被否定这件事。

 

“真可惜。其实真是首好歌呢,莲。说实话,我很想试着唱唱看,但是Takumi就是不同意。”她一边出了一张红桃七,一边说。

 

“你唱那首歌会暴露很多缺陷的。”Takumi接口,紧跟着出牌,压了黑桃八。

 

“这张‘八’出错了,你到底会不会啊!”直树在边上不满地抗议。

 

“真对不起,莲。感觉浪费了你的才能。”Layla对我抱歉地说。

 

“那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的唱功问题。”我说,“你比较适合唱高音,但这首歌低音和弦太重了,我又不同意改音调,这应该怪我。”

 

“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懂得作曲的时候应该首先考虑主唱的声线特质?”Takumi不顾直树的反对犯规重出牌,而且他出的竟然是王牌。

 

“你压得太大了,这样容易输哦。”我笑他。

 

“你管我。我向来要赌就赌大的。”Takumi说。

 

“这就是你的问题嘛。作曲和打牌一样,太执著于目标性的话就得不到好效果了。”我说。

 

“不要乱扯话题。作曲是作曲,打牌是打牌。不要以为打牌厉害就能教训我。”Takumi说,“TrapNest出道以来不动摇的原则是创造出最适合Layla的音乐,这一点你要给我牢记在心里。”

 

Layla放下手里的红桃十,抬头看了看Takumi。

 

“不过,莲一直以来都是那样写歌的。习惯是改不过来的啊。”她说。

 

“不改也得改。”Takumi专横地说,“他现在是TrapNest的一分子。”

 

气氛有点紧张,直树连忙打岔,说起了前些日子在经纪公司遇到的几个电视剧女演员的八卦。要说TrapNest乐队成员之间最大的默契,大概就是在Takumi发脾气的时候互相配合转移话题的本领了。

 

Takumi息事宁人地继续出牌,但是我却把嘴里的烟放进了烟灰缸。

 

“这一点不用你提醒,Takumi。”我说,“加入TrapNest之前,我就知道了。”

 

Layla有点吃惊地放下手里的牌。

 

“‘能把Layla的声音发挥到极致的人,只有我’。”我学着Takumi那种跋扈的语气和音调。“当年这句话可是真的把光头给惹毛了,不要看他平时从不发脾气。”

 

“有这种事吗?”Takumi皱起了眉,Layla则是在他身边低下了头,让长发滑落下来,几乎盖住了大半边脸。

 

“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这么说,哪有不发火的。”我回答,“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很不爽,但在这一点上,他毕竟是承认了你。”

 

“我用不着那个光头来承认。”Takumi气冲冲地说。

 

“也许吧。不过我加入TrapNest跟这一点也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如果不是他那样承认你,就不会劝我加入这支乐队。”我回答,“所以我跟你说,我很明白这一点。”

 

一时间旅馆房间里静静的,就连直树也一连好几分钟一句话也不说,只有手下放牌的声音间歇打破沉默。

 

Nana, 关于TrapNest的信念问题,我猜你多半懒得听我细说。实际上,作为职业音乐人,这种事往往关系到生存。自从我加入TrapNest以后就深刻明白到这一点。因此,无论别人怎么说我被TrapNest的信条禁锢了才华,我自己却并不那样认为。在狭小空间里爱怎样就怎样地耍帅当朋克也好,做正统摇滚英雄也罢,最重要的是能够被承认,从而可以继续弹吉他。那些放弃的就已经放弃了,惋惜也毫无意义,人总要放弃什么才能得到什么,难道不是这样吗?

 

那天晚上我一连赢了三盘。到了半夜的时候,直树和Layla都说想睡了,Takumi也站起来准备回房。我以为不会再被人打扰,就一个人进了盥洗室。

 

合宿的旅馆套间空间很大,而浴室的装潢特别考究。那个浴缸尺寸大概是我以前在仓库公寓的两倍。结果我一躺进去,就彻底丧失了对时间的估算能力。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家乡俱乐部的舞台上,弹着贝司,满脑子里都是令人血脉澎涨的重低音节奏。那音乐一阵接着一阵,仿佛是海滩上狂暴的浪,冲出了几丈那么高,就快要淹没一切。突然间,我低头往台下一看,前排观众席里站着一个穿着鲜红色连衣裙的少女,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是要把我一口吞下去。

 

焦虑、不安、还有无法抑制的欲望。苦涩的味道在我唇间滞留。

 

“啪!”的一声巨响,我被强行从梦中惊醒,脑袋里立刻难受地嗡嗡作响。

 

Takumi站在我的面前,方才那可怕的声音,正是他粗暴地关上了浴室的门。

 

“什么事啊,暴君?”我迷迷糊糊地问。

 

他从我嘴里一把夺过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他脸色非常可怕,比我所见过的任何表情都更可怕。

 

可是我完全没有清醒,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他。

 

他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把我从浴缸里拖出来。

 

“你这家伙,想毁掉乐队吗?!”他疯狂地喊着,右手高高举起,眼看一拳就要挥过来……

 

我慌忙抬起手来挡,这一回完全忘记了多年前得到的忠告。这个举动令得Takumi犹豫了一下,即使在暴怒之中,他依旧记得我是TrapNest的吉他手。

 

“住手!”Layla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浴室门口。她可能是被Takumi的关门声惊醒的,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睡衣。“不要打他!不要打莲!!”她扑过来一把抱住我,用自己的身体挡在Takumi和我之间,于是, Takumi那一拳头, 就无论如何也挥不下来了。

 

Nana, 你曾经说过,你想要出道的原因也是TrapNest。因为同样作为歌姬,你不甘心我承认Layla比承认你更多,这并不是出于你女性的妒嫉心。你说这话我并不怪你,因为我实在太过于了解你。只不过,直到现在,我心里还是明明在期待,期待你在我面前只把自己当作女人。

 

因为有的时候,我确实需要女人的拥抱。只是简单的、女人的拥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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